讨粮狗

[本亨benry]Light and Night(6)

6


乔没来得及思索——电梯门打开了——他哐的一声被向后敲在铁门上,随即拳头冰雹一样落下来,额头,眼眶,鼻梁,下巴,他觉得自己像被扔进屠宰场,骨头都被咯咯的砸碎了。抓住衣领的手松开,他如同被雷劈中的树倒下,紧接着胸膛,肋骨,肚子,膝盖,有人对他又踹又踢,像是一头棕熊从身上踩了过去。他和被拖去的荒郊野岭埋掉的尸体一样被拖着前行,鼻子嘴里流出来的血洒了一路,就像蜗牛在大理石上爬行过的水迹。乔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直到他被重新扔在地上,胸膛猛的受到冲击,在气管里放了个运作的活塞似的压缩,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而这让他又能呼吸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立刻想到,阿尔伯特呢?他冒着眼球从被打裂了的眼眶里掉出来的危险努力抬起眼皮,然而腥黏的血糊的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摇晃的红色,仿佛海面上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信号灯。

枪被抽出来扔到一旁,乔开始没了安全感。踹在裆部的脚让他像是片被风吹起的可怜的树叶,最后已经被打花的脸狠狠蹭在地上,一切都暂时静止了。

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能动弹,抬起头时他看到了布兰登卢米斯——专门帮怀特用拳头揍死人的打手,看到了阿尔伯特怀特——他穿着米白色西装,像极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生意人而不是黑帮老大,也看到了挽着胳膊乖巧的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他想从那张脸上看到痛苦与被逼无奈,然而却只有心不在焉的冷漠。

我一定是被打昏头了,乔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眼前的场景让他的脑子又嗡嗡作响。

怀特摆了摆手让卢米斯出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似乎没得罪过你。”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吗,可以把别人像个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他把人踢着翻过身,让阿尔伯特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你操过他多少次?”

乔没回答他,手臂撑在地上勉强的坐起来,如同个被掏空的袋子靠在墙边。

“你老大抢我的生意,你抢我的人,你以为我在波士顿这么多年是靠着忍活下来的吗?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我告诉你,”他的语调抬高,恶狠狠的炫耀到,“从今晚开始,这座城里不会再有希基帮了。只不过对于他,我可以喂颗子弹给个痛快,而你,恐怕我得好好教训一下。”他说着往下身又踹了一脚,不依不饶的再次问“你操过他多少次?”

他看见男人眼里的怒火,这让他的报复心蠢蠢欲动。“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很多次,可能比你多?”

男人愤怒的咆哮让他满意极了,但是阿尔伯特却突然无奈的撇了下嘴角,这让他显出来一份乔深爱着的天真,但随即那双空洞的眼里浮现出浓浓的痛苦。“你在胡说什么?”他像一条无骨的蛇一样从男人身旁滑出来。他以前都是把自己缩着任由乔抱在怀里,所以他不知道这具身体居然是这么的灵活,“我什么时候让你碰过?你配得上吗?”他几乎是在尖叫,如同看到了修女在和许多人一同性交似的疯狂。他的手在哆嗦,巴掌却狠狠的落在乔满面血污的脸上。

两个人一瞬间都愣住了。然而很快又是一声被掐住嗓子般刺耳的短促叫声,少年满手的血想去拉怀特的衣服却颤巍巍停在空中,抬着头脸上的表情可怜极了。“我的确吻过他,但我们没上床,先生,”他在高潮的时候可都没抖得这么厉害。乔想,他看到他跪了下去,“我并没有想背叛您,请您相信我……”像是涂满鲜血一样红艳的嘴唇颤抖着,一遍遍执着的撇清关系。

真他妈疼啊。这时被强压着的疼痛全部爆发,乔本来以为骨头被碾碎已经够疼的了——但他还能忍,可那只手在心脏上抓了一把,抓的血肉像装了硝化甘油的壳子四散爆裂,整个人——已经不是人了,已经什么都不剩。但是乔突然又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狂怒,甚至盖过了被粉碎的痛苦。这个混蛋逼你的对不对,他的太阳穴疯狂跳动,额头在血下迸出青筋,你才刚说了爱我。他被自己鼓励了,脑子里只剩下不顾一切的疯狂想法——他抽出来藏在内侧口袋里的德林杰袖珍枪——就像是烟盒一样大小,用惯了突击步枪和冲锋枪的不法分子自然察觉不到那是个致命的武器,在怀特能反应过来之前扣下了扳机。

“不!!”阿尔伯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弹起,迅速的挡到两人之间。

“阿尔!”

男人一把搂住他下沉的身体,不可置信的一摸,少年跟着发抖,眼里全是悲伤的泪水。“好疼,先生。好疼啊。”

那颗子弹钉进了他的身体里。

怀特怒吼一声,握着枪的手却被死死抓住动不了。等在门外的卢米斯冲进来,可是没等视线稳定,乔就把另一颗子弹射入了他的脑袋。

“他已经没有子弹了,两发都用完了。”少年的声音都快听不到了,手上的力气却大的惊人。“别管他好吗,先生,抱我,好冷……”男人像是被刺中的野兽,声嘶力竭的长啸,双膝沉重的跪下。他甩掉枪双手小心而用力的把人搂在怀里,越过肩膀的目光像是要把乔生吞活剥一样。“忍一下,等会儿就回家。”

乔看着后背不断晕染的血迹,突然想起来他那块肩胛骨似乎是有一块浅粉色的胎记的,形状像极了一朵山茶花。现在那朵山茶花在他眼前迅速的绽放,热烈的似乎要开到耗光所有力气才肯停息。它比天边的霞光还要红,这炙热到可以夺走呼吸的颜色是只有最赤忱的血才能拥有的。乔想爬过去,只是他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他想,我的心已经没了,就剩下肉体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这时有很多人从铁门外冲了进来,拿着相机的记者疯狂按下快门,带着警棍的警察不耐烦的拨开发出夸张叫声的女人……乔冷冷的听着他们议论纷纷,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所有的战争几年前都已经结束了。

所有的神都已经不在,而所有对人类的信仰也不再牢固。

他的梦又醒了。

乔偏过头,这时阿尔伯特已经被抱起来,他在临走前终于肯留下一个直视的目光了。他看见那张脸上的泪痕。哦,他是真的搽了粉的,像是被剥开釉色露出素胚,到现在都是那种可以让乔想出许多赞叹诗句的美,可是他却看不到他的心。

他闭上眼,感觉有液体从眼角滑落。那是血,他告诉自己,我很多年没流泪了,我再也不会流泪了。

 

TBC


嫩亨就快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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